深入田间 问政于野 即知即改 重访观效

田野巡察

(资料图片)

3月29日，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委第一巡察组工作人员在三好村桥头与村民交谈，了解群众诉求。本报记者 沈东方 摄

1936年，我国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费孝通第一次踏足江苏苏州吴江开弦弓村，开展田野调查。在此后的60多年间，他先后26次到访“江村”（即开弦弓村）探寻这个太湖东南岸村庄的发展之路。其著作《江村经济》打开了世界观察中国农村的一扇窗，苏州这片土地也成为田野调查法的发源地和实践地。

如今，江苏农村已变了模样，呈现出农村经济发展更多元、城乡融合发展水平较高、外来人口占比高等新特点。江苏省委巡视办指导苏州市委巡察机构，将费孝通的“探索性调查”“参与观察”“平等互信”等社会调查理念和研究方法融入到对村巡察工作中，在吴江先行先试，由此开展了“田野巡察”探索。

伴随着春天的脚步，一支支队伍带着村情民意调查表、提着宣传环保袋，踏上田野巡察之路。

深入田间、问政于野，针对江苏农村特点，以调查研究摸清民意

江南多细雨，运动鞋和裤脚上沾着的春泥是记者对吴江区委第四轮巡察第一巡察组组员的初印象。带着泥土味的首站，是吴江区三好村的一处青虾螃蟹养殖池。

“家里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村干部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大家想反映任何问题都可以说给我们听。”3月30日上午九点半，养殖池旁的临时棚内挤满了人，一场现场座谈会正在进行。据了解，巡察组巡前分析时发现，三好村水域面积大、养殖户较多，后在走村入户时了解到，养殖户每天早上都在附近集聚聊天、讨论当天市场行情。因此巡察组因地制宜组织此次养殖池“田间会”，走到群众中间深入了解民意。

流利的苏南方言、朴素的衣着打扮、亲切温暖的笑容，一下子拉近了巡察干部与在场养殖户们的距离。从宅基地到卫生服务站，从承包价格到租期续约，一个多小时的现场会，二十多位养殖户向巡察组积极表达自己的诉求。

“今天在场群众反映的所有诉求我们会全部梳理出来，并在今晚开会研究之后着手对接解决。”吴江区委第一巡察组副组长韦巍告诉记者，既要“进得去”也要“出得来”，这是费孝通“参与观察”理论的组成部分，也是巡察中的重要方法。“进得去”，是指设身处地参与融入老百姓的生活和情感；“出得来”，是指适时从调查情景中超脱出来，作客观的记录和描述，从繁杂的信息中抓取实际存在的问题和线索。

平原广袤、沃野千里是江苏农村给人最直观的印象，江苏的对村巡察，田间地头和群众家中是重要一环。走在三好村所辖各个自然村的乡间小路上，巡察组通过“望闻问切”深化参与观察。“望”河道是否整洁、桥梁屋舍是否安全、是否存在违规搭建；“闻”空气是否清新，是否存在企业乱排、河道黑臭等情况；“问”生活账，了解群众关心的收入支出、补贴发放、就近医疗、老人赡养等情况；“切”村级党组织在村级经济发展、政策宣传、民生实事、社会治理等方面存在的问题。

巡察中如何引导群众打开话匣子、反映真实问题，是巡察组工作人员认真思考并着力解决的。

遇到坐在家门口腌咸菜的大妈，就蹲在腌菜盆旁，向她了解农闲时的收入；看到挥着锄头翻整土地的大爷，就上前攀谈庄稼的长势、聊聊高标准农田建设情况；遇到家门口满植牡丹、郁金香的人家，就问问他们对村容村貌的改善还有哪些建议……作为一名在巡察战线工作多年的干部，韦巍向记者介绍：“态度要诚恳，对老百姓讲的事情一定要懂一些、能接得上话，这样才能产生共鸣、更快获得信任。”

在走访中记者注意到，白天在家的基本都是老年人，在城镇务工的青壮劳动力晚上才回村。针对这个特点，吴江区委巡察机构派出年轻巡察干部，专门在傍晚时分上门走访村里的年轻人，以同龄人视角拉近距离；太仓市委巡察机构积极探索“板凳夜话”，并设置“质询评估”环节，村民可以向所在村（社区）党组织负责人提问及质询，村（社区）干部当面答复回应，群众再进行现场评估，确保实实在在解决问题。

从一隅观全局。“巡察干部围绕实地走访中发现的污水直排、散乱污小作坊等表象问题，既走访村民、村党组织书记等了解问题产生的时间、原因等，也注重由点及面、由此及彼，对可能存在的问题深入求证、关联延伸。”苏州市委巡察工作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刘乐明介绍，通过组织座谈询问镇党委负责同志、听取行业主管部门意见等方式进行验证查核，找到本质问题，达到研究“一个问题”、把握“一个领域”的效果。

即知即改、重访观效，注重整改成效回访，以实际行动加强群众对巡察工作的信任配合

江苏民营企业多，外来人口较多、流动性大，在村里租房成为不少“苏漂”青年的选择。当地村民将农村自建房改造装修后出租，但因改造不完善，往往存在消防隐患。

来到东投溪村，韦巍和组员直奔路边的一栋由居民住宅改造而成的民宿。在上周走访过程中，巡察组发现，这栋住宅被分成10余间、可同时居住20余人，消防设备数量较少，疑似存在消防安全隐患。“我们随后向汾湖高新区党工委发函提醒，要求对消防问题进行排查。今天正好过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在民宿门口，巡察组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出租房房东。“汾湖综合执法局工作人员前几天来检查过了，他们要求我将出租房屋消防‘四小件’和烟感报警器补齐，进行合规化改造。”房东说，出租房平时交由年迈父母打理，确实存在疏漏，下一步将根据要求尽快完成改造。

江苏省委巡视办主任王唤春介绍，为及时回应群众关切，各市巡察机构坚持把即知即改、立行立改贯穿对村巡察全过程，督促被巡察党组织马上改，推动整改成效立竿见影。把群众反映强烈、明显违反规定，且被巡察村级党组织能够及时解决的问题，定为即知即改项目，实行“项目化”管理，开具整改通知书、问题移交表，做到边发现问题、边移交整改。

“我今天反映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够解决？”——在对村巡察中，老百姓反映诉求之后往往会向巡察组提出这类问题。去年10月至今年1月，昆山市委第一巡察组对千灯镇及所辖25个村（社区）开展巡察，在走访中得知，由于社区日间照料中心的助餐服务能力有限，石浦村、石北村的30位老人向村里提出过助餐申请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巡察组将此情况作为立行立改事项，督促镇民政办尽快形成方案。1月底，这两个村与千灯镇日间照料中心运营公司签订了管理协议书，30位老人顺利实现了助餐愿望。

“行行重行行”，即针对一个社区或群体，周期性地不断追踪调查研究，费孝通追踪调查江村60多年、访问江村26次，通过“重访”提出了诸多促进中国社会发展的建议。这一调查研究方法也给田野巡察带来了启发——虚假整改、纸面整改曾在过往巡察中时有出现，“重访观效”成为破题关键。

沿河走在东投溪村的主干道上，一般人很难发现，在村落深处的河边曾隐藏着一座石材加工作坊。当记者跟随巡察组再次来到这里时，原先的作坊主体已被拆除，一台小型挖掘机正在进行善后工作。

韦巍向记者讲述发现问题的过程：“当时我远远一望，隐约看到河边有白墙，感觉这里应该有个房子。走近一看，这是个非法石材加工作坊，存在较大的安全隐患，作业过程可能还会对水质造成污染。”随后，巡察组建议汾湖高新区党工委严格落实监管主体责任，立即采取措施进行整改，对辖区进行全面排查，限时整改到位。

“我们要努力做到，在老百姓期盼中进去，在老百姓掌声中出来。”针对被巡察对象整改不彻底、改了又犯等问题，苏州采取群众评议整改、巡察“回头看”等方式，持续跟进推动，确保取得实效。苏州市委巡察办主任王友良介绍，在即知即改、重访观效的同时，巡察组也注重向群众反馈整改结果，联合镇村力量开展各类回访，积极发挥基层网格员作用，由网格员通过微信群向村民、企业告知即知即改事项以及整改结果，确保信息接收全覆盖。

紧盯巡察发现的农村卫生保洁发包、停车收费管理等基层“微腐败”，推动整治群众身边腐败和不正之风

对村巡察中，收集来的问题大多数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涉及干部作风的举报往往占比很小。如何从这些“小事”中发现问题线索？

“村级工作涉及面广、点多、事杂，被巡察对象实际情况又各不相同，问题不会主动摆到台面上来，往往隐藏在细节中。”王唤春表示，巡察组将细节意识贯穿于个别谈话、调阅资料、听取汇报、受理信访等巡察各个环节，在方案制定、组织实施、复盘推演中抠细节，察异样神情，听话尾重音，问反常之处，从蛛丝马迹中找答案。

江苏农村资金多、项目多，民间借贷、股权债券融资等经济行为复杂，腐败手法也越来越隐蔽。一些腐败和作风问题逐步翻新变异，逐渐蔓延到跨域违规倾倒渣土、农村卫生保洁发包、土地征收、停车收费管理、欠租清缴、村级项目违法建设等领域。

跨域违规倾倒渣土，是近两年来巡察发现的新问题。十四届吴江区委第一轮对震泽镇村（社区）巡察时，从区纪委监委了解到，近期信访举报中多次出现从省外违规运输建筑垃圾到吴江的情况。针对这一问题，巡察组选取周边的5个村进行调研，发现建筑垃圾临时堆放点缺乏有效管理、收运处置存在管理盲区、监管部门协作配合不够、执法管理侧重事后，导致工业垃圾、生活垃圾混杂，处理难度增加。

巡察组反馈后，吴江区纪委监委联合上海青浦、浙江嘉善两地纪委监委，督促行政职能部门重点打击跨区域处置、偷倒乱倒工程渣土等违法行为，以区域联动、协同推进、衔接互助的一体化监督模式，既有力打击违规违法倾倒渣土行为，又严查背后的党员干部、公职人员失职失责和腐败问题，6人先后被立案审查调查，其中2人被留置。

此外，随着村民生活条件改善、家用车辆增加，停车难成为亟须解决的问题。少数村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力，将黑手伸向本属于集体资源的停车收费领域，通过违规发包停车收费项目、暗箱操作等方式谋取利益。

吴中区委巡察组在巡察过程中发现，辖内2个停车场辐射周边多个村、社区，停车费收入较为可观，但查阅账册并未找到停车费收取记录。通过向多名相关人员核实，了解停车场投入使用情况和收费流程、停车费入账方式，同时核查入账凭证、原始停车记录等信息，发现2名国企工作人员使用个人二维码收取停车费，并将部分停车费截留。最终两人及相关负有监管责任的党员干部均被严肃处理。

苏南农村存在共性特点，但村和村也不尽相同。苏州市、县两级各巡察组深入分析苏南农村集体经济不同发展模式，提前研判可能存在的风险点。针对资产出租传统型村庄，重点关注承租人、成交价和合同期；针对特色品牌引领型村庄，重点关注质量把控、补贴发放和粮食安全；针对合作服务创新型村庄，重点关注财务核算和村民自治；针对文旅融合促进型村庄，重点关注工程建设、发展效能和传统文化保护；针对飞地抱团投资型村庄，重点关注资产归属、资产性质和投资年限，等等。

“下一步，我们将认真贯彻落实二十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要求，完善巡视巡察上下联动工作格局，把田野巡察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实践。”王唤春表示，在大兴调查研究的背景下，江苏广大巡察干部要俯下身去听民声、走入田间访民情，以点带面发现问题、推动整改，让基层“微腐败”无所遁形，使田野巡察更好发挥作用、为民造福。（本报记者 沈东方 自江苏苏州报道）